金碧辉煌的大厅里,我正在整理慈善拍卖的物品清单,准备迎接即将开始的慈善晚宴。
作为市里最大慈善基金会的工作人员,这种高端场合我参加过无数次。
本以为又是一次例行的工作,突然,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我眼前经过。
我抬起头,看到台上一个穿着昂贵晚礼服的女人正在和其他嘉宾交谈。
她优雅地端着香槟,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闪闪发光,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上流社会的气质。
可是那张脸,即使过去了十八年,即使化着精致的妆容,我也绝不会认错。
是她,我的女儿,李雅婷,那个曾经说永远不会忘记养育之恩的孩子。
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,差点把手中的文件掊到地上。
十八年了,我从一个建筑工地的小包工头变成了一个垃圾清运工;
而她,显然已经成为了真正的豪门贵妇。
可当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的那一刻,我看到她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慌乱,我依旧心痛得无法呼吸。
01
2005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,这个西北小城里的杨柳开得满树嫩绿。
我那时候刚四十岁,是城里小有名气的建筑包工头,手下管着三十多个工人。
虽然文化不高,但凭着一身力气和诚信经营,在这个小地方也算过得不错。
那时候的我,每天最高兴的就是晚上回家看到女儿雅婷在灯下学习的身影。
她刚上大三,学的是工商管理,成绩一直名列前茅。
我们家虽然算不上富裕,但供一个大学生读书还是没问题的。
那天傍晚,我刚从工地回来,浑身还带着水泥和汗水的味道。
雅婷正坐在客厅的小桌子旁写作业,看到我回来,甜甜地笑着打招呼:
"爸爸回来了!快去洗手,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。"
我看着女儿的笑脸,心里暖洋洋的:"好嘞,爸爸马上就来。"
"雅婷,今天在学校怎么样?老师有没有表扬你?"
"有啊!"她放下笔,兴奋地说,"今天市场营销课上,我的案例分析被老师当成范例给全班同学讲了。"
"我闺女就是聪明!"我骄傲得不得了,"不愧是咱老李家的种!"
妻子王秀英从厨房探出头,嗔怪地说:"你看看你,满身泥土就往家里钻,快去洗洗。"
"雅婷,别理你爸,他就这样,一夸你就没边了。"
我和妻子都是农村出身,没什么文化,但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梦想:
一定要让女儿过上好日子,不能像我们这样一辈子都在底层打拼。
为了这个梦想,我起早贪黑地工作,妻子在家做缝纫活补贴家用。
我们省吃俭用,把最好的都给了雅婷。
"爸爸,"雅婷忽然放下筷子,"我跟你们商量个事。"
"什么事?你说。"我放下碗,认真地看着她。
"我想考研究生,继续深造。"她的眼中闪着光芒,"我的导师说我有这个能力,建议我报考省城的财经大学。"
考研?我心里一紧,那得花多少钱?
妻子也愣住了:"雅婷,考研要很多钱吧?"
"大概需要三万块钱,包括学费和生活费。"雅婷有些忐忑地说,"我知道家里不容易,如果实在困难,我就算了。"
三万块钱,对当时的我们来说确实不是小数目,但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,我心一横:
"考!必须考!"我拍着桌子,"闺女,爸爸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读研究生!"
"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,就等着你这一代出人头地了。"
妻子也点头:"对,雅婷,你安心准备考试,钱的事爸妈想办法。"
雅婷感动得眼圈都红了:"爸爸妈妈,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。"
"我要考到最好的学校,将来找到好工作,让你们过上好日子。"
为了筹集这三万块钱,我们夫妻俩想尽了办法。
我把手头的两个小工程都接了下来,每天工作十四五个小时。
妻子也加班加点做缝纫活,经常熬到深夜。
我们还向亲戚朋友借了一万多块钱,总算凑齐了学费。
2006年9月,雅婷考上了省城财经大学的研究生。
送她去学校的那天,我们全家都很激动。
省城对我们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,高楼大厦,车水马龙,处处都透着现代化的气息。
雅婷的学校更是让我们开了眼界,校园里绿树成荫,建筑气派,到处都是青春洋溢的大学生。
"爸爸妈妈,你们放心回去吧。"雅婷在宿舍门口跟我们告别,"我会好好学习的,经常给家里打电话。"
"雅婷,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,有困难就给家里打电话。"妻子拉着女儿的手不肯放。
"还有,不要为了省钱委屈自己,该花的钱就花,身体最重要。"
我也嘱咐道:"闺女,好好学习,爸爸在家等着你的好消息。"
回家的路上,妻子一直在抹眼泪:"老李,你说雅婷一个人在那么大的城市能行吗?"
"能行!"我拍着妻子的肩膀,"咱闺女聪明着呢,肯定没问题。"
那时候的我满怀希望,以为女儿会像以前一样,经常打电话回家,分享她的学习和生活。
可是我没想到,这一别,竟然成了我们父女关系的分水岭。
02
雅婷刚到省城的头几个月,还经常打电话回家。
她会跟我们分享学校的新鲜事,讲她的室友,讲她的课程,讲那个完全不同的世界。
"爸爸,这里的图书馆可大了,有七层楼,里面的书多得数不清!"
"妈妈,食堂的菜真好吃,比咱们家那边的饭菜花样多多了。"
听着女儿兴奋的声音,我和妻子都很高兴,觉得钱花得值得。
可是慢慢地,我开始感觉到了变化。
雅婷打电话的频率越来越低,从一周两三次变成一周一次,再后来半个月才打一次。
而且每次通话的时间也越来越短,内容也越来越简单。
"爸,我挺好的,学习也不错,你们别担心。"
"钱还够花,不用给我寄了。"
"我有点忙,先挂了。"
妻子有些担心:"老李,你说雅婷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?"
"能有什么事?"我安慰妻子,"孩子大了,有自己的生活圈子,正常的。"
可是我心里也有些不安,总觉得女儿变了,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。
2007年春节,雅婷回家过年。
当她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,我和妻子都愣住了。
她穿着一身我们从来没见过的名牌衣服,背着一个看起来很贵的包,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。
"雅婷,这些衣服是哪来的?"妻子有些疑惑,"得不少钱吧?"
"同学给的。"雅婷有些不自在,"她家里条件好,有很多衣服穿不完。"
我看着女儿的新装扮,心里五味杂陈。
一方面为她的变化感到高兴,另一方面又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。
这几天在家里,雅婷明显不如以前话多了。
她经常一个人待在房间里,要么看书,要么玩手机,很少主动跟我们聊天。
"雅婷,跟爸爸说说,在学校过得怎么样?"一天晚上,我敲开她的房门。
"挺好的,爸爸。"她头也不抬,继续看手机,"学习压力有点大,不过我能应付。"
"那就好。"我在她床边坐下,"雅婷,你知道爸爸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?"
"什么?"她终于抬起头看我。
"就是希望你能有出息,将来过上好日子。"我拍拍她的肩膀,"爸爸文化不高,只能靠苦力赚钱,但你不一样,你有知识,有能力。"
"爸爸相信你一定能在大城市闯出自己的天地。"
雅婷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:"爸爸,我知道的。"
"我会努力的,不会让你们失望。"
可是我总觉得她的话里缺少了什么,缺少了以前那种亲密和真诚。
年后,雅婷回学校了。
从那以后,她打电话回家的次数更少了,有时候一个月都不联系一次。
我和妻子主动给她打电话,她也总是说很忙,匆匆挂断。
"老李,我总觉得雅婷好像有心事。"妻子忧心忡忡,"你说她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什么困难了?"
"应该没有吧。"我也不确定,"等她放假回来再问问。"
可是2007年暑假,雅婷没有回家。
她打电话说要在导师的公司实习,学习实践经验。
2008年春节,她又说要参加一个重要的项目,不能回家过年。
我和妻子在电话里苦苦哀求:"雅婷,都一年多没见面了,回来看看爸妈吧。"
"爸妈,我真的走不开,这个项目对我很重要。"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,"等忙完这阵子我就回去看你们。"
可是一等就是大半年,她依然没有回来。
我开始意识到,我的女儿真的变了,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。
03
2008年夏天,雅婷研究生毕业了。
她在电话里兴奋地告诉我们:"爸妈,我找到工作了!是省城一家大公司的管理培训生,月薪八千!"
八千块钱!我和妻子都激动坏了,这比我一个月的收入还要多。
"太好了!"我高兴得在房间里转圈,"我闺女真有出息!"
"雅婷,什么时候回家?爸妈想好好庆祝一下。"妻子也满脸笑容。
"最近比较忙,要熟悉工作环境。"雅婷的声音听起来很淡定,"过段时间再说吧。"
就这样,雅婷开始了她的职场生涯。
从她偶尔的电话中,我们了解到她工作很忙,经常加班,但收入也在不断增长。
"爸妈,我现在月薪已经一万五了。"一次通话中,她这样说道。
"真的吗?"我几乎不敢相信,"雅婷,你真是太厉害了!"
可是高兴之余,我也有些困惑:"雅婷,你赚了这么多钱,怎么从来不回家看看?"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:"爸,工作太忙了,真的抽不出时间。"
"再忙也得休息啊,一年都没回来了。"妻子在旁边着急地说。
"过段时间吧,等我安定下来就回去。"
可是这个"过段时间"一说就是一年又一年。
2009年,2010年,2011年...
雅婷的事业越来越成功,她告诉我们她升职了,当了部门经理;她买了自己的房子,在省城最好的小区;她开上了私家车,是进口的品牌。
可是她回家的次数却越来越少,电话联系也越来越敷衍。
我和妻子从最初的骄傲慢慢变成了担忧,再后来变成了失落。
"老李,你说雅婷是不是嫌弃我们了?"一天晚上,妻子红着眼睛问我。
"胡说什么呢!"我训斥妻子,但心里也有同样的疑问,"雅婷不是那种人。"
"那为什么她现在这么有钱了,却从来不回家看我们?"妻子的声音带着哭腔,"以前她多孝顺啊,现在连个电话都不愿意多打。"
我无法回答妻子的问题,因为我心里也有同样的痛苦。
我们含辛茹苦把女儿培养成才,可是成功的她却离我们越来越远。
2012年春节前夕,我们满怀期待地给雅婷打电话,希望她能回家过年。
"雅婷,今年春节你总该回来了吧?"我小心翼翼地问,"爸妈想你了。"
"爸,今年恐怕还是不行。"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,"公司年底特别忙,我走不开。"
"雅婷,你都三年没回家了。"妻子在电话里哽咽,"妈妈想见见你,看看你过得好不好。"
"妈,我过得很好,你们别担心。"雅婷的语气有些不耐烦,"我现在真的很忙,改天再聊吧。"
电话挂断后,妻子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:"老李,我们的女儿怎么变成这样了?"
看着妻子伤心的样子,我心如刀绞,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那天晚上,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,看着满天的星星,想着那个曾经围在我身边撒娇的小女孩。
现在的她在哪里?在想什么?她还记得我们这两个老人吗?
就在这时,邻居王大爷走了过来:"老李,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?"
"王叔,睡不着。"我苦笑着摇摇头。
"是不是在想雅婷?"王大爷在我身边坐下,"老李,你别往心里去,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,忙着赚钱,顾不上家里。"
"可是..."我想说什么,却又说不出口。
"可是什么?"王大爷看着我,"老李,你是不是觉得雅婷变了?"
我点点头,终于说出了埋在心里很久的话:"王叔,我总觉得雅婷现在有些嫌弃我们。"
"她现在是大城市的成功人士,而我们还是这个小地方的普通人。"
王大爷沉默了一会儿,拍拍我的肩膀:"老李,孩子大了都会变的,这是自然规律。"
"但不管她变成什么样,她永远都是你的女儿,这一点永远不会变。"
王大爷的话给了我一些安慰,但也让我更加想念女儿。
从那以后,我开始主动给雅婷写信,在信里告诉她家里的变化,告诉她我们的近况,告诉她我们有多想她。
可是这些信都石沉大海,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复。
04
2013年初,我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。
那时候房地产市场开始萧条,建筑行业受到很大冲击,我的建筑队也维持不下去了。
几个大工程款项拖欠,资金链断裂,我不得不解散了工程队。
一夜之间,我从小有名气的包工头变成了无业游民。
更要命的是,我还欠了不少外债,其中包括当初为雅婷读研究生借的钱。
妻子的缝纫活也因为机器老化和眼力下降而接不到什么活了。
我们这两个五十多岁的人,突然发现自己面临着生活的困境。
"老李,咱们现在怎么办?"妻子看着空荡荡的存折,眼中满是担忧。
"别担心,车到山前必有路。"我安慰妻子,但心里也很慌,"我再想想办法。"
那段时间,我四处奔波找工作,但年龄大了,又没有什么特殊技能,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。
最后,我只能在市里的环卫部门找了一份垃圾清运工的工作,月薪只有一千五百块钱。
妻子则在附近的一家小厂做保洁员,月薪八百块钱。
我们两个人的收入加起来还不如雅婷一个月的零花钱。
在最困难的时候,我想到了女儿。
虽然这些年她很少联系我们,但我相信血浓于水,在父母最需要帮助的时候,她不会袖手旁观。
那天晚上,我鼓起勇气给雅婷打了电话。
"雅婷,是爸爸。"我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"爸?"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意外,"这么晚打电话,有什么事吗?"
我深吸一口气:"雅婷,爸爸遇到点困难,想跟你商量一下。"
"什么困难?"她的语气变得警惕起来。
"是这样的,爸爸的工程队黄了,现在没有收入来源。"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,"你看能不能先借爸爸点钱周转一下?"
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时间,然后传来雅婷冷淡的声音:
"爸,我现在也很紧张,刚买了房子,还有房贷要还。"
"我知道,但是爸爸真的没办法了。"我几乎是哀求的语气,"不用多,五万块钱就够了,我会还的。"
"爸,我真的帮不了你。"雅婷的声音更加冷淡,"你们可以想想其他办法。"
听到这话,我的心彻底凉了。
五万块钱,对她来说不过是几个月的工资,但她却不愿意借给生她养她的父母。
"雅婷,爸爸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,这是第一次。"我的声音开始颤抖,"你就不能帮帮爸妈吗?"
"爸,你们不要总是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。"雅婷的话像刀子一样刺痛着我的心,"我也有自己的生活,也有自己的压力。"
"你们应该学会独立,不能老是依赖子女。"
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我:"雅婷!你怎么能这样说话?"
"当年你读研究生的时候,爸妈砸锅卖铁也要供你,现在我们遇到困难了,你却说这种话?"
"爸,那是你们自己的选择。"雅婷的声音变得更加冷漠,"我又没有逼你们供我读书。"
"而且我也没有义务为你们的经济困难负责。"
听到这话,我感觉天塌了。
这还是我那个曾经说要让父母过上好日子的女儿吗?
"雅婷,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?"我终于忍不住大吼,"我们把你养大,供你读书,你现在翅膀硬了就不认爹妈了?"
"爸,你不要情绪激动。"雅婷的声音依然平静,"我没有不认你们,但我也不会为你们的问题买单。"
"你们已经是成年人了,应该为自己的生活负责。"
说完这话,她就挂断了电话。
我拿着手机,整个人都在发抖。
妻子看到我的样子,关切地问:"老李,怎么了?雅婷答应帮忙了吗?"
我苦笑着摇摇头:"她不会帮我们的,她说她没有义务为我们的困难负责。"
妻子愣了一下,然后眼泪就流了下来:"怎么会这样?怎么会这样?"
"我们的女儿怎么变成这样了?"
那天晚上,我和妻子抱头痛哭,为我们的处境,更为女儿的冷漠。
我们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,在我们最需要她的时候,选择了袖手旁观。
从那以后,我们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雅婷。
既然她觉得我们是累赘,那我们就不再打扰她的生活。
05
失去了女儿的经济支持,我和妻子只能靠自己的微薄收入勉强维生。
我每天早上四点就要起床,开着垃圾清运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。
这份工作又脏又累,收入微薄,但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。
夏天的时候,垃圾车里臭气熏天,我经常被熏得头晕眼花。
冬天的时候,手脚冻得几乎失去知觉,但还是要坚持工作。
妻子的身体也每况愈下,长期的重体力劳动让她的腰椎出了问题,经常疼得晚上睡不着觉。
"老李,我们这是何苦呢?"妻子经常这样感叹,"年轻的时候为了女儿吃苦,现在老了还要为了生存吃苦。"
"不要这样想。"我安慰妻子,"至少我们还能自食其力,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。"
可是说这话的时候,我心里也很苦涩。
五十多岁的年纪,本来应该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,我们却还在为生计奔波。
更让人心痛的是,我们再也没有收到过雅婷的电话。
她就像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,没有任何消息。
有时候我会想,也许她过得不好,也许她在某个角落里也在想念我们。
但更多的时候,我觉得她可能已经完全忘记了我们的存在。
2015年,妻子的身体彻底垮了。
长期的劳累和营养不良让她患上了严重的胃病,经常疼得在床上打滚。
"老李,我不行了。"妻子躺在病床上,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,"我可能撑不了多久了。"
"别胡说!"我握着妻子的手,"医生说了,只要好好治疗,一定会好起来的。"
可是治疗需要钱,而我们根本拿不出这笔钱。
医生建议住院治疗,至少需要三万块钱,这对我们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。
我想到了雅婷,想到了我们的女儿。
也许在母亲生病的时候,她会回来看看,会帮助我们度过难关。
我拨通了雅婷的电话,这是我们三年来第一次联系。
"雅婷,是爸爸。"我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"爸?"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意外,"你怎么突然打电话?"
"雅婷,妈妈病了,病得很重。"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,"医生说需要住院治疗。"
"什么病?"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关心。
"胃病,很严重的胃病。"我说,"雅婷,你能回来看看妈妈吗?她很想你。"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:"爸,我现在在国外出差,暂时回不去。"
"国外?"我愣了一下,"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?"
"不确定,可能要几个月。"她的声音又变得冷淡起来,"你们先看病吧,别等我。"
"可是我们没有钱..."我刚要说,电话就挂断了。
我拿着手机,心如死灰。
连母亲生病她都不愿意回来看一眼,我还对她抱有什么期望呢?
最后,我们只能把老房子抵押了,借了两万块钱给妻子治病。
在医院里陪护妻子的那些日子,我经常想,如果雅婷能回来看看她妈妈,哪怕只是看一眼,妻子一定会好得更快。
可是直到妻子出院,我们也没有等到女儿的电话。
妻子出院后,身体虽然有所好转,但精神状态却一直不好。
她经常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,眼中满是悲伤和失落。
"老李,我们是不是真的没有女儿了?"一天,妻子突然问我。
"别这样说。"我安慰妻子,但心里也同样绝望,"也许她真的很忙。"
"忙?"妻子苦笑,"再忙能忙过不打一个电话?她就是不想认我们了。"
"我们养她这么多年,到头来却养了一个白眼狼。"
我无法反驳妻子的话,因为事实确实如此。
我们的女儿,已经完全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。
06
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,我们的生活陷入了一种麻木的状态。
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工作,过着同样的生活,没有希望,也没有期待。
偶尔在电视上看到一些成功人士的报道,我会想,也许其中就有我们的女儿。
但这种想法很快就会被现实的苦涩冲淡。
2018年,我已经六十岁了,妻子也五十八岁了。
我们两个老人相依为命,在这个冷漠的世界里苦苦挣扎。
身体越来越差,收入越来越少,生活越来越艰难。
有时候我会想,如果当初没有供雅婷读书,我们现在是不是会过得好一些?
至少不会有这么大的期望,也不会有这么深的失望。
但很快我又会否定这个想法,因为我知道,即使重新选择,我还是会支持女儿的梦想。
只是没想到,我们的爱和付出,最终换来的是无尽的伤痛。
就在我以为我们会这样孤独地度过余生的时候,命运又一次改变了轨迹。
2023年10月,市里要举办一场大型的慈善晚宴,号召社会各界人士为贫困山区的孩子们捐款。
作为市慈善基金会的志愿者,我被安排去帮忙布置会场。
"李师傅,这次晚宴规模很大,来的都是社会名流。"基金会的工作人员交代我,"你负责后勤保障,确保会场的清洁卫生。"
"放心吧,我一定做好。"我接受了任务。
这种高端场合我参加过很多次,但都是作为工作人员,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这些成功人士有什么交集。
10月20日晚上,慈善晚宴正式开始。
金碧辉煌的大厅里,觥筹交错,名流云集。
我穿着工作服,默默地在角落里整理物品,偶尔抬头看看那些光鲜亮丽的客人们。
突然,主持人开始介绍今晚的特邀嘉宾:
"接下来,让我们有请本市知名企业家、慈善家李雅婷女士上台发言!"
听到这个名字,我的手猛地一抖,差点把手中的文件洒到地上。
李雅婷?会是我的女儿吗?
我抬起头,循着掌声看向舞台的方向。
只见一个穿着华贵的女人优雅地走上了台,那张脸,即使过去了十八年,即使化着精致的妆容,我也绝不会认错。
是她,真的是她!
我的女儿,李雅婷,那个我以为永远不会再见面的人,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。
她站在台上,面带微笑地发表着慈善演讲,台下掌声雷动。
"感谢大家对慈善事业的支持,"她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了整个大厅,"作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,回馈社会是我们应尽的责任。"
"我愿意为山区的孩子们捐款一百万元,希望他们能够接受良好的教育,改变自己的命运。"
台下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,她在聚光灯下显得光彩夺目,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神。
我站在角落里,看着台上那个陌生而熟悉的女人,心情复杂得无法形容。
十八年了,我的女儿已经成为了真正的社会名流,她成功了,比我当年期望的还要成功。
可是看着她在台上侃侃而谈,说着要帮助贫困山区的孩子们改变命运,我却想起了我们这两个在贫困中挣扎的老人。
她能为陌生的孩子们捐献一百万,却不愿意为生病的母亲出一分钱。
她能满怀慈悲地谈论着回馈社会,却从来没有回馈过养育她的父母。
演讲结束后,她走下台,开始和其他嘉宾交谈。
我看着她优雅的举止,娴熟的社交技巧,心里五味杂陈。
这就是我的女儿,我用半生心血培养出来的女儿。
她成功了,她富有了,她成为了人人羡慕的成功人士。
可是她也变了,变得我完全不认识了。
就在我出神的时候,她的目光突然扫向了我所在的角落。
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了。
那一瞬间,我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震惊,一丝慌乱,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。
她认出我了,我确定她认出我了。
但她只是愣了一下,然后很快就移开了目光,继续和身边的人谈笑风生,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。
我站在那里,手中的文件再一次差点掉落。
十八年后的重逢,就是这样,她在台上光彩夺目,我在台下默默无闻。
她是众人瞩目的慈善家,我是无人关注的清洁工。
她拥有一切,我一无所有。
可是她的眼中,为什么会有那一瞬间的慌乱?
她还记得我吗?她还记得那个曾经为了她的学费砸锅卖铁的父亲吗?
就在我还在怀疑自己是否看错的时候,她突然转过身,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。
我的心脏开始狂跳,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儿。
她走得很慢,每一步都让我的心跳加速。
周围的人群,华丽的装饰,优雅的音乐,一切都仿佛慢镜头一般。
她越走越近,我能看清她精致的妆容,昂贵的首饰,还有她眼中那种复杂的神色。
终于,她停在了距离我不到三米的地方。
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,中间隔着十八年的时光,隔着两个不同的世界。
我想开口叫她的名字,想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,想告诉她我们有多想她。
可是话到嘴边,却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她也看着我,眼中的情绪变化着,有震惊,有慌乱,有复杂,还有一种我读不懂的东西。
时间仿佛停止了,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对视。
就在这时,她缓缓张开了嘴,似乎要说什么...
07
她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然后转身离开了。
我站在原地,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,心里五味杂陈。
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,让我确信她认出了我,但她选择了逃避。
也许在她的世界里,已经没有我们这两个贫穷的老人的位置了。
"李师傅,你没事吧?"基金会的工作人员走过来关切地问,"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。"
"没事,可能是有点累了。"我勉强笑了笑,继续做手头的工作。
晚宴继续进行着,我机械地重复着自己的工作,但心思早已不在这里。
我偷偷观察着雅婷,看着她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地社交,看着她和其他成功人士谈笑风生。
她是那么的光彩夺目,那么的成功,那么的受人尊敬。
可是她也是那么的冷漠,那么的无情,那么的让人心寒。
晚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,主持人又一次请雅婷上台,这次是为了接受慈善基金会颁发的荣誉证书。
"李雅婷女士多年来热心公益事业,累计捐款超过一千万元,是我们学习的楷模。"
台下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,雅婷优雅地接过证书,发表了简短的感言。
"慈善不仅仅是给予金钱,更是给予关爱和希望。"她的声音清脆动听,"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关心身边需要帮助的人,特别是那些贫困的老人和孩子们。"
听到这话,我差点笑出声来。
关心身边需要帮助的人?那我们这两个在贫困中挣扎的父母算什么?
她能为陌生人慷慨解囊,却对生她养她的父母视而不见。
这是何等的讽刺!
晚宴结束后,客人们陆续离场,我开始收拾会场。
就在我以为不会再有交集的时候,雅婷突然朝我走了过来。
这一次,她没有停下,而是直接走到了我面前。
"你..."她开口了,声音有些颤抖,"你怎么会在这里?"
我停下手中的工作,抬头看着她:"我在这里工作。"
她愣了一下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:"工作?"
"对,我是慈善基金会的志愿者,负责后勤工作。"我平静地说,虽然心里已经翻江倒海。
她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说:"你们...还好吗?"
这句话问得如此轻描淡写,仿佛我们只是多年未见的普通朋友。
"还好?"我苦笑一声,"雅婷,你觉得我们会好吗?"
她低下头,不敢看我的眼睛:"我...我一直很忙,工作压力很大。"
"忙?"我的声音开始颤抖,"雅婷,你妈妈生病的时候,你也说很忙。"
"你出国的时候,你也说很忙。"
"现在你告诉我,你一直很忙?"
她抬起头看着我,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情绪:"爸,我..."
"别叫我爸!"我终于忍不住了,"你还配叫我爸吗?"
"十八年了,雅婷,整整十八年!"
"你知道我和你妈妈是怎么过来的吗?"
她被我的情绪激动吓到了,后退了一步:"我知道你们不容易,但是..."
"但是什么?"我打断她,"但是你有你的生活,你有你的事业,你没有义务管我们?"
"这些话你早就说过了,在你妈妈生病最需要你的时候。"
她的脸色变得苍白:"爸,你听我解释..."
"解释什么?"我的声音越来越大,"解释你为什么能为陌生人捐一千万,却不愿意为生病的母亲出医药费?"
"解释你为什么能在台上大谈关爱贫困老人,却让自己的父母在贫困中挣扎?"
周围的工作人员都看了过来,她紧张地看了看四周:"爸,你小声点,这里人多..."
"怕丢人?"我冷笑,"雅婷,你现在知道怕丢人了?"
"当初你不要我们的时候,怎么不想想我们的感受?"
她的眼圈红了,声音带着哭腔:"爸,我没有不要你们,我只是..."
"只是什么?只是觉得我们配不上你现在的身份?"
"只是觉得有我们这样的父母会影响你的形象?"
她摇头,眼泪开始往下掉:"不是的,不是这样的..."
"那是什么样的?"我追问,"雅婷,你告诉我,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了?"
"我们砸锅卖铁供你读书,我们省吃俭用让你过好日子,我们把最好的都给了你。"
"可是到头来,我们得到了什么?"
她哭得更厉害了:"爸,我知道你们对我好,我一直都记得..."
"记得?"我悲愤地说,"如果你真的记得,你就不会这样对我们!"
"雅婷,你知道你妈妈现在怎么样吗?"
"她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你,醒来就偷偷哭。"
"她说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再见你一面。"
"而你呢?你在台上大谈慈善,大谈关爱,可你连自己的母亲都不关爱!"
雅婷彻底崩溃了,蹲在地上痛哭:"爸,对不起,对不起..."
"我知道我错了,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..."
看着她痛哭的样子,我心里也很痛,但愤怒依然压过了心疼:
"对不起有什么用?雅婷,这些年我们受的苦,你妈妈流的泪,一句对不起就能抹掉吗?"
她抬起头看着我,眼中满是泪水:"爸,我可以补偿你们,我现在有钱了,我可以..."
"补偿?"我打断她,"雅婷,你以为钱能买回这十八年的亲情吗?"
"你以为钱能买回你妈妈对你的思念吗?"
"我们要的不是你的钱,我们要的是你这个女儿!"
她哭得说不出话来,只是不停地说着对不起。
我看着她,心里既心疼又失望。
这还是我的女儿吗?这个在名利场中摸爬滚打的女人,还记得当初那个在我怀里撒娇的小女孩吗?
"雅婷,"我最后说道,"你今天的慈善演讲说得很好,你说要关心身边需要帮助的人。"
"可是你身边最需要你关心的人,一直都是我和你妈妈。"
"你却选择了忽视我们,选择了遗忘我们。"
"你是成功了,你是有钱了,你是受人尊敬了。"
"但是你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——你失去了良心,失去了感恩之心。"
说完这番话,我转身就走,不想再看到她。
身后传来她的哭声,但我没有回头。
有些伤害,一旦造成,就再也无法挽回了。
08
回到家后,我把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妻子。
妻子听完后,沉默了很长时间,然后眼泪就流了下来。
"老李,我们的女儿...她真的变了。"妻子哽咽着说,"我一直以为她只是太忙了,没想到..."
"没想到她已经完全不把我们当回事了。"我接过妻子的话,"秀英,我们认命吧。"
"也许从她考上研究生离开家的那一天起,我们就已经失去她了。"
妻子摇头:"不,老李,她毕竟是我们的女儿,血浓于水,她不可能真的不要我们。"
"今天你跟她说的那些话,肯定触动了她。"
"也许她会想通的,也许她会回来看我们的。"
我没有反驳妻子,但心里知道,这几乎是不可能的。
雅婷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,习惯了没有我们的世界。
我们对她来说,只是一个不愿意面对的过去,一个需要掩埋的秘密。
第二天,我照常去基金会工作,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。
没想到,中午的时候,基金会的主任找我谈话。
"李师傅,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?"主任看起来有些为难,"有人投诉说你在晚宴上情绪失控,影响了活动秩序。"
我心里一沉,知道是雅婷告的状:"主任,我..."
"李师傅,我知道你是个好人,工作也很负责。"主任打断我,"但是这种高端场合,我们必须保持专业性。"
"你也知道,来参加晚宴的都是社会名流,如果出了什么问题,对我们基金会的声誉会有很大影响。"
我明白主任的意思,低下头说:"主任,我知道错了。"
"这样吧,"主任想了想,"你先休息一段时间,等风头过了再说。"
就这样,我失去了在慈善基金会的工作。
虽然这只是一份志愿工作,没有工资,但对我来说却很重要。
这是我为数不多能感到自己有用的地方,也是我晚年生活的一个寄托。
现在连这个也被雅婷剥夺了。
回到家后,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妻子。
妻子愣住了:"她怎么能这样?她怎么能这样对你?"
"你是她的父亲,即使有什么误会,她也不应该这样报复你!"
我苦笑:"也许在她眼里,我已经不是她的父亲了。"
"我只是一个给她丢脸的老头子,一个影响她形象的累赘。"
妻子哭了:"老李,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?"
"为什么我们会摊上这样一个女儿?"
我无法回答妻子的问题,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。
也许是我们太溺爱她了,也许是我们的教育方式有问题。
也许,成功的确会改变一个人,让人忘记初心,忘记感恩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们的生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谷。
失去了基金会的工作,我只能靠垃圾清运的微薄收入维持生活。
妻子的身体也因为这次的打击而每况愈下,经常整夜整夜地失眠。
"老李,"一天夜里,妻子突然对我说,"如果有一天我死了,你一定要告诉雅婷。"
"别说这种话!"我制止妻子,"你会长命百岁的。"
"不,老李,我知道自己的身体。"妻子摇头,"我撑不了多久了。"
"但是我死不瞑目,我想在死前再见雅婷一面,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好。"
妻子的话让我心如刀绞。
她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女儿成家立业,享受天伦之乐。
可是现在,女儿成功了,却不要她了。
她连见女儿一面的愿望都成了奢求。
就在我们绝望的时候,意外的事情发生了。
一天下午,我正在家里休息,突然听到有人敲门。
我开门一看,愣住了。
门外站着的是雅婷,我的女儿。
她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装,没有了那天晚上的光彩夺目,看起来憔悴了许多。
"爸..."她小心翼翼地叫我,"我可以进来吗?"
我愣了几秒钟,然后侧身让她进来。
妻子听到声音从卧室走出来,看到雅婷的时候,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"雅婷?真的是雅婷吗?"妻子揉了揉眼睛,以为自己在做梦。
"妈..."雅婷的声音哽咽了,"是我,我回来看你们了。"
妻子激动得浑身发抖,冲过去抱住了雅婷:"我的女儿,我的女儿回来了!"
"妈妈想死你了,想死你了..."
看着妻子和女儿相拥而泣的场面,我的眼圈也红了。
不管发生了什么,血缘关系是永远斩不断的。
我们在客厅里坐下来,气氛有些尴尬。
雅婷看着我们简陋的家,看着妻子苍老的面容,眼中满含愧疚。
"爸妈,这些年...让你们受苦了。"她终于开口,"我知道我错了,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。"
"知道就好。"我平静地说,"雅婷,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?"
她深吸一口气:"我想带你们离开这里,我想让你们过上好日子。"
"我在市里最好的小区买了一套房子,我想接你们过去住。"
"还有,妈妈的身体不好,我想带她去最好的医院检查身体。"
妻子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,一个劲地点头:"好,好,我们跟你走。"
但我却冷静得很:"雅婷,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?"
"是因为愧疚吗?还是因为怕我去你们公司闹事?"
她愣了一下,然后摇头:"不是的,爸,我是真心的。"
"那天晚上你说的话,让我想了很多。"
"我意识到自己这些年来错得有多离谱,我意识到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。"
"我不想再失去你们了,我想弥补这些年的过错。"
我看着她,试图从她的眼中读出真诚:"雅婷,你确定不是因为我知道了你的身份,你怕我会影响你的名声?"
"爸!"她激动地站起来,"你怎么能这样想我?"
"我是真心想要弥补的,我是真心想要照顾你们的!"
"那好,"我也站起来,"我问你,如果我们搬去和你住,你会把我们介绍给你的朋友吗?"
"你会承认我们是你的父母吗?"
"你会在公开场合和我们一起出现吗?"
她沉默了,这种沉默给了我答案。
"雅婷,"我失望地摇头,"你还是没有变。"
"你想要弥补,但你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。"
"你想要安抚自己的良心,但你不想损害自己的形象。"
"这不是真正的悔改,这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施舍。"
她急了:"爸,不是这样的..."
"那你回答我的问题。"我打断她,"你愿意公开承认我们的关系吗?"
她张了张嘴,却说不出话来。
这种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更能说明问题。
我转身对妻子说:"秀英,我们不去。"
"什么?"妻子不敢相信,"老李,这是我们改善生活的机会啊!"
"以什么代价?"我看着妻子,"以我们的尊严为代价?"
"秀英,我们虽然穷,但我们有骨气。"
"我们不需要她的施舍,不需要她的愧疚补偿。"
雅婷彻底慌了:"爸,你听我说,我可以..."
"你可以什么?"我冷笑,"可以把我们藏起来养着?"
"可以让我们在你的金丝笼里度过余生?"
"雅婷,我要的不是你的钱,我要的是你的心。"
"如果你不能真心接纳我们,不能真正把我们当成你的父母,那么你的任何补偿都是虚假的。"
她哭了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:"爸,我真的想好好对你们..."
"想好好对我们,就从承认我们开始。"我说,"从公开我们的关系开始。"
"从不再把我们当成你成功路上的累赘开始。"
她低下头,长时间没有说话。
最终,她站起身:"我...我需要时间考虑。"
"不需要考虑了。"我摇头,"雅婷,你的沉默已经给了我答案。"
"你走吧,以后也不要再来了。"
"我们各过各的生活,就当没有彼此。"
她想说什么,但最终什么都没说,转身离开了。
妻子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,痛苦地闭上了眼睛。
这一次的见面,不但没有带来和解,反而让我们看清了现实的残酷。
我们的女儿永远不会真正接纳我们,我们注定要在她的人生中缺席。
09
雅婷走后,妻子病倒了。
这次的打击对她来说太大了,她完全承受不了。
"老李,我想不通,我真的想不通。"妻子躺在床上,眼神空洞,"我们的女儿怎么变成这样了?"
"她明明成功了,明明有能力让我们过好日子,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承认我们?"
"是我们太丢人了吗?是我们配不上她了吗?"
我坐在床边,握着妻子的手:"秀英,不是我们的问题。"
"是她忘了本,是她被名利迷了心窍。"
"但是老李,她毕竟是我们的女儿啊。"妻子哭道,"我怎么能不心疼她?"
"我知道她做错了,但我还是想见她,还是想她能回心转意。"
我明白妻子的心情,母爱是这世界上最无私的感情,即使受到伤害,母亲还是会原谅自己的孩子。
但作为父亲,我已经彻底失望了。
雅婷的行为不仅仅是不孝,更是对我们人格的侮辱。
她可以不爱我们,但不能不尊重我们。
妻子的病情越来越重,我每天都要照顾她,同时还要维持垃圾清运的工作。
我们的生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。
有一天,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时,发现家门口放着一个包裹。
我打开一看,里面是十万块钱现金,还有一张纸条:
"爸妈,这是我的一点心意,请你们收下。妈妈的身体不好,这些钱可以用来治病。我知道你们现在不想见我,但请不要拒绝这些钱。无论如何,我都希望你们能健康平安。——雅婷"
我看着这些钱,心情复杂极了。
一方面,我们确实需要这些钱,特别是妻子的医药费;
另一方面,我又不愿意接受雅婷这种高高在上的施舍。
妻子看到这些钱,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:"老李,雅婷还是关心我们的!"
"她虽然不愿意公开我们的关系,但她心里还是有我们的!"
"这说明她还没有完全忘记我们,说明她还有良心!"
我摇头:"秀英,这不是良心,这是施舍。"
"她用金钱来安抚自己的愧疚,但她不愿意付出真正的感情。"
"但是老李,有钱总比没钱好。"妻子哀求道,"你看我的身体,如果不治疗,可能撑不了多久了。"
"就算是为了我,你也收下这些钱吧。"
看着妻子憔悴的面容,我的心软了。
也许妻子说得对,不管怎么说,雅婷还是愿意出钱帮助我们,这总比完全不管我们要好。
最终,我还是收下了这些钱,带妻子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。
检查结果不容乐观,妻子的身体状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。
医生建议住院治疗,但费用很高,即使有雅婷给的十万块钱,也不够支撑太长时间。
就在我为医药费发愁的时候,又有新的包裹送到了家里。
这次是二十万现金,纸条上写着:
"爸妈,听说妈妈住院了,这些钱请你们拿去治病。不要担心费用问题,需要多少我都会承担。我虽然不能经常回去看你们,但我的心一直牵挂着你们。——雅婷"
妻子看到这张纸条,激动得眼泪直流:"老李,你看,雅婷还是孝顺的!"
"她虽然不能经常回来,但她一直在关心我们!"
"也许她真的太忙了,也许她真的有难处。"
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雅婷确实在经济上帮助了我们,但她依然不愿意回来看看生病的母亲。
她可以慷慨地给钱,却舍不得给我们一点时间和陪伴。
这算什么孝顺?这算什么关心?
但不管怎么说,有了这些钱,妻子的治疗可以继续下去了。
在住院的这段时间里,妻子经常问我:"雅婷有没有打电话?她什么时候来看我?"
我总是找各种借口搪塞她,因为雅婷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我们。
她只是定期寄钱过来,除此之外,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。
这种关系让我感到悲哀,我们就像是她的慈善对象,而不是她的父母。
妻子在医院住了两个月,身体有所好转,但精神状态依然不佳。
她经常一个人发呆,眼中满是失落和绝望。
"老李,"一天,妻子突然对我说,"我想见雅婷最后一面。"
"秀英,你别胡思乱想,你的身体在好转。"我安慰妻子。
"不,老李,我知道自己的身体。"妻子摇头,"我感觉我的时间不多了。"
"在我死之前,我想见见雅婷,想跟她说说话。"
"哪怕她还是不愿意承认我们,哪怕她还是觉得我们丢人,我也想见见她。"
看着妻子哀求的眼神,我心如刀绞。
一个母亲临终前的愿望,竟然只是想见见自己的女儿一面。
这是多么卑微的要求,又是多么难以实现的愿望。
我拿起电话,拨通了雅婷的号码。
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,雅婷的声音听起来很忙碌:"爸?有什么事吗?"
"雅婷,你妈妈想见你。"我直接说道,"她在医院,身体不太好。"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:"她...她怎么了?"
"医生说可能时间不多了。"我说,"雅婷,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,你总该来看看你妈妈吧?"
"我..."她的声音有些颤抖,"我现在在外地出差,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来。"
"几天?"我急了,"雅婷,你妈妈等不了几天了!"
"爸,我真的走不开,这个项目很重要..."她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我愤怒地挂断了电话。
到了这个时候,她还在为自己找借口,还在逃避责任。
我把通话的内容告诉了妻子,妻子听后闭上了眼睛,眼泪从眼角滑落。
"老李,也许这就是我的命。"妻子苦笑,"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败,就是没有教好我们的女儿。"
"不是你的失败,秀英。"我握住妻子的手,"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条路。"
就在我们以为雅婷不会来的时候,第三天晚上,她突然出现在了病房里。
她手里拿着一大束鲜花,身后跟着几个提着礼品的助理。
妻子看到她,激动得想要坐起来:"雅婷!你终于来了!"
"妈,我来看你了。"雅婷走到床边,把花放在床头柜上,"你感觉怎么样?"
"好多了,好多了。"妻子高兴得像个孩子,"你能来看我,我什么病都好了。"
雅婷在床边坐下,握住妻子的手:"妈,对不起,我来晚了。"
"不晚,不晚。"妻子连连摇头,"你工作忙,妈妈理解。"
我看着这温馨的一幕,心情很复杂。
也许雅婷真的还有一些良心,也许她真的还记得我们。
但很快,我发现自己想多了。
雅婷的助理悄悄地在给她和妻子拍照,显然是要用作宣传材料。
我这才明白,雅婷这次来看妈妈,很可能也有作秀的成分。
她需要这些照片来证明她是个孝顺的女儿,来维护她的公众形象。
想到这里,我心里的怒火又烧了起来。
连看望生病的母亲都要作秀,这样的孝顺还有什么意义?
雅婷在病房里待了一个小时,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妻子聊天,但谈话内容很表面,都是一些关于身体和治疗的话题。
她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些年的误会,从来没有说过真正的道歉,更没有承诺过什么。
临走的时候,她给我留下了一张银行卡:"爸,这里面有一百万,妈妈的治疗费用都够了。"
"如果还需要什么,随时给我打电话。"
说完这话,她就匆匆离开了,连告别都很仓促。
妻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,眼中满含不舍:"雅婷又要走了..."
"她还会再来吗?"
我没有回答,因为我知道答案。
这一次的探望,很可能又是最后一次。
果然,从那以后,雅婷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她只是继续定期寄钱过来,但从不主动联系我们。
妻子经常问起她,我只能继续编造各种理由。
一个月后,妻子的病情突然恶化,医生说她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。
我再次给雅婷打电话,但她的助理告诉我,雅婷正在国外参加一个重要的商务活动,暂时无法回国。
我绝望地放下电话,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妻子,心痛得无法呼吸。
这就是我们的女儿,这就是我们用半生心血培养出来的成功人士。
她有钱,有地位,有名望,但她没有心,没有情,没有最基本的人性。
妻子在一个雪夜里走了,走得很安静,就像她活着的时候一样。
她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是:"雅婷...还会回来吗?"
我含着眼泪点头:"会的,她一定会回来的。"
但我们都知道,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。
妻子走后的第三天,雅婷匆匆赶回来参加了葬礼。
她穿着一身黑色的丧服,在妻子的灵前哭得很伤心。
但我知道,她哭的不是失去母亲的悲伤,而是愧疚和后悔。
她后悔没有在母亲生前多陪陪她,但她不会改变自己的选择。
如果时光重来,她还是会选择事业,选择名利,选择那个没有我们的世界。
葬礼结束后,雅婷又一次找到我,想要把我接到她那里去住。
"爸,你一个人住太孤单了,跟我走吧。"她说,"我会好好照顾你的。"
我摇摇头:"不用了,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。"
"爸..."她还想说什么。
"雅婷,"我打断她,"你妈妈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等到你真正的回头。"
"她死的时候还在想你,还在盼着你能真正接纳我们。"
"但你让她失望了,就像你让我失望了一样。"
"我不会跟你走的,因为我不想在临死前还要承受这种屈辱。"
说完这话,我转身离开了墓地,留下雅婷一个人站在妻子的坟前。
从那以后,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。
她偶尔还会寄钱过来,但我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。
我有自己的尊严,我不需要她的施舍。
我宁愿一个人孤独地死去,也不愿意活在她的愧疚和虚假的关爱中。
这就是我们的故事,一个成功女儿与失败父母的故事。
也许在别人看来,雅婷是成功的,她有钱,有地位,还做慈善。
但在我眼里,她是彻底失败的,因为她失去了做人最基本的品德——孝顺和感恩。
现在的我,一个人住在那间破旧的小屋里,靠着微薄的收入维持生活。
每天晚上,我都会拿出妻子的照片,告诉她今天发生的事情。
我相信她在天堂里能听到,也相信她会原谅雅婷的所作所为。
因为母爱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情感,即使受到伤害,也永远不会消失。
但我不会原谅,永远不会。
有些伤害,一旦造成,就再也无法愈合。
有些选择,一旦做出,就再也无法挽回。
雅婷选择了成功,选择了富贵,但她也选择了失去我们。
这是她的选择,也是她要承担的后果。
愿她在她的成功路上走得顺利,但请不要再打扰我的余生。
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,注定不会再有交集。
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——各自安好,互不相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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